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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碧晖:战略科学家是怎样炼成的

发布时间:2022-03-22 发布来源: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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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网络上还是报刊上,“战略科学家”都是一个热搜名词。实际上,早在40年前,中国科学学的早期学者,就提出了要重视把握得住科技发展方向、做得了科研且带得了队伍的科学家,也就是科学家里的“帅才”人物——战略科学家。战略科学家是怎样炼成的?让我们来对标一些公认的科学领域“帅才”吧。

被称为“科学圣徒”的英国物理学家贝尔纳,是战略科学家的标杆人物。在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贝尔纳被公认为堪与卢瑟福、查德威克、卡皮查、布莱克特、霍普金斯、狄拉克等科学精英相媲美的人物。他是生物学、结晶学研究的开拓者,他的2位学生,一位解决了血红蛋白的结构问题,另一位解决了青霉素、维生素B12和胰岛素结构问题,2人先后获得诺贝尔化学奖。贝尔纳本人的经历也十分传奇,他曾任二战盟军海军司令蒙巴顿将军的科学顾问。在关键的诺曼底登陆战役中,由于贝尔纳曾从事过古地质研究,对战役获胜发挥了独特作用,海军中尉贝尔纳成为战斗英雄。贝尔纳既是天主教徒,又是马克思主义信徒,曾担任过世界保卫和平委员会的执行主席和世界科学工作者联合会的领导成员。他的最大贡献,是在苏联领导人布哈林的启发下,于1939年出版了名著《科学的社会功能》,成为科学学的创始人。贝尔纳曾于1954年、1959年两次访华,毛泽东、刘少奇分别接见了他。他对中国科技体制、实验室规模以及一些科研方向提出了中肯意见。在与刘少奇会谈时,对中国的交通发展提出建议,以至于刘少奇让交通部领导和他详细讨论。贝尔纳科学学学派的其它人物,如计量科学创始人普赖斯、科技史家李约瑟、英国皇家学会会员马凯、科学家诺丁汉等,都是了不起的战略科学家。

物理学家费米和奥本海默不仅是伟大的科学家,对核裂变反应等有开创性的贡献,而且成为原子能制造的指挥者,开创了原子能时代的里程碑。以至于原子能物理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卡皮查提出,像他们这样的战略科学家,也应该获得诺奖。

曾任浙江大学校长、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的竺可桢也是战略科学家。他早期留学美国,学习地学和农学,也是地学和气象学的开拓者。除此以外,他还在自然科学史、大学教育、人口环境与资源、科学与社会等方面有精辟的论述。他通过物候学的研究和资源考察,较早注意到环境问题,多次提出“还北京以蓝天”的期许,并在对于人口和资源过度开发的研究中,开始了对可持续发展的思考。竺可桢先生是贝尔纳《科学的社会功能》一书最早的读者,也是将贝尔纳科学学带到中国的先驱。在他的几百万字的日记中,先后七八次提到科学学;他还在浙江大学师生中多次宣传“科学是什么”“科学能做什么”。

作为中国科学学建立的4位主要推手,钱学森、李昌、钱三强和于光远,都是名符其实的战略科学家。钱学森不仅创立了冯卡门-钱学森公式、成为空气动力学家并创立了工程控制论,回国后还创建了《系统科学》。早在1977年,他就在中央党校提出,基础科学的核心是数学和物理,要重视对“科学的科学”的研究。40年前,他经常参加全国科学学的活动,并指出要特别重视科学体系学、科学能力学和科学政治学的研究。钱三强是中国原子能之父,粉碎“四人帮”后,他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由他主管的学部办公室成了全国科学学联络组的挂靠单位。他和许良英向当时新组建的中央书记处讲授科学发展规律问题和科学技术史。当组织确认他为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首任理事长时,他发出了“可算找到老家了!”的肺腑之言。

老革命家李昌是20世纪30年代清华大学物理系的学生,曾任“12·9”运动的总指挥,解放后担任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创校校长。早在20世纪60年代,他和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共同主办全国第一次自然辩证法座谈会,引起了毛泽东的重视。在主持筹备全国科学大会时,李昌领导全国自然辩证法规划工作,并指出要建立“科学学”学科。于光远和钱三强是清华大学物理系的同班同学,在延安参加革命时,就着手翻译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著述。解放后,他长期担任中宣部科学处处长一职,研究科学发展规律。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他到处鼓与呼,创建了诸如技术经济学、国土资源学等一系列新学科。

又譬如杨振宁先生,是继爱因斯坦、狄拉克之后,20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大师。他创立的杨-米尔斯非阿贝尔规范场,为宇宙中基本作用力和自然规律提供了解释。他是美国华人百人学会的首任会长,为中美关系的改善贡献了力量。在他的建议下,中国科学技术大学成立了少年班,他还促成了“吴健雄物理学奖”“陈省身数学奖”的设立和南开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的建立,帮助清华大学物理学从根本上改变了发展面貌。我和杨先生几次同时参加中国科协的年会,有幸聆听杨先生对科技发展的精彩演讲。我注意到,杨振宁先生在清华园,除了参与物理学建设外,参加最多的是与科技史相关的活动。

无需更多例子,我们就可以发现,这些战略科学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在自己的学科知识之上,还对科学发展规律有深邃的理解。自从400年前,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之后,就出现了“科学技术史”和“科学哲学”学科;20世纪20年代后,研究科学发展规律以及科学与社会、经济、军事、政治关系的科学学学科变得更加重要。这是因为,学科融合形成了一批交叉学科,体现了科学向综合性发展的趋势。战略科学家必须要有交叉学科的素养。即使是在自身的学科领域有杰出贡献的科学家,也未必能算是战略科学家,那些杜撰概念、生造名词或“成功”拿到科研经费的“科技活动家”就更算不上了。正如贝尔纳所说:“这样的任务不仅需要人们对整个科学有全面了解,而且需要人们具备经济学家、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的技能和知识。


专家介绍:张碧晖,长期从事科学学、科学社会学与科技政策等领域研究,亲身经历参与我国科技体制改革,是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的重要发起人和奠基人之一,曾任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常务副理事长,是我国最早提出创建科技园区者之一,也是我国首次参加国际科学园区会议的代表。2015年被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授予全国优秀科学工作者称号,2018年获中国科学学与科技政策研究会第二届终身成就奖,2020~2021全球华人教育家大会楷模人物奖。本文首发于2022年3月17日《上海科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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