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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中国当以科技创新助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发布时间:2016-07-27 发布来源: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

  面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中国必须通过创造新供给,以正和博弈来实现和平崛起。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取得根本性成功,就必须扬弃对科技创新的功利主义或工具主义思想观念,而把探索科学奥秘作为一种民族精神、时代风尚和价值取向,注重加强科学技术的源头创新。
  
  1883年,在欧洲,一代伟人卡尔·马克思阖然辞世!他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弊病超越时代的睿智看法,动摇了整个西方政治经济学的大厦。也正是这一年,又有两位经济学家诞生了,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约翰·梅纳德·凯恩斯(1883-1946)和约瑟夫·阿洛伊斯·熊彼特(1883-1950)。多年后,“追随”马克思的“指示”,他们分别从不同方位上给西方经济学打上“补丁”——宏观经济学和创新经济学。
  
  1883年,在美国,美国物理学会第一任会长亨利·奥古斯特·罗兰(Henry Augustus Rowland,1848-1901)在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年会上发表了题为“为纯科学呼吁”的著名演讲,这篇演讲后来被誉为“美国科学的独立宣言”。他指出:如果美国人不重视纯科学研究,将会重蹈两千多年来中国人的覆辙——中国人只重视科学的应用,而从不关心背后的原理,“我们现在只是将这个所有民族中最古老、人口最多的民族当成野蛮人”。十二年后,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
  
  1883年,在中国,时为光绪九年,直隶总督、洋务派领军人物李鸿章写信给醇亲王,希望能大举建设火车铁路,以此来富国自强。上海《申报》刊登了一则广告:“德律风……系泰西新创之器……诸般讲话,远近皆可传声,其极远者可至数千里之外。”此时距离贝尔发明电话仅过去七年,而1881年上海就开始使用电话,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电话的城市之一。
  
  推动经济发展的不同方案
  
  马克思很早就指出: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重要根源就在于工人以及他们家庭的贫困。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沿着马克思的“指示”,凯恩斯建构起了宏观经济学。简单模型中,企业雇佣工人(劳动力)、提供产品,家庭购买产品、提供劳动力。总需求与总供给平衡时,经济运行正常,但是,一旦有效需求不足,经济危机将如约而至。
  
  凯恩斯解决有效需求不足的“药方”就是政府使用财政、货币等政策对经济进行干预。凯恩斯主义在罗斯福新政中的成功运用,特别是二战后使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经济重获生机,让人们相信,自由市场加上必要干预,即为成功典范。
  
  然而,1970年代石油危机以后,发达国家普遍陷入“滞涨”,凯恩斯主义风光不再。以美国经济学家阿瑟·拉弗(Arthur Laffer)等为代表的经济学家,认为凯恩斯主义是错误的,法国经济学家让·巴蒂斯特·萨伊(Say Jean Baptiste,1767—1832)提出的萨伊准则(供给自动创造需求)是正确的,购买力是由生产力所决定的。有效供给不足,才是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里根和撒切尔夫人在随后的美英经济政策中实践了供给学派的思想,重振本国经济,取得了一系列成效,但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直到1990年代克林顿行政分支上台,大力推行科技创新,充分把握第五次经济长波的战略机遇,实现了二战后美国最长的经济增长周期(约120个月,超越越战景气106个月,而且质量更高:低通胀、低失业、低赤字、高增长),使美国成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1996年,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认为,以美国“新经济”(即曾担任美联储主席的艾伦·格林斯潘所谓的“非理性繁荣”)为标志,人类社会进入到一个崭新的知识经济时代,这被认为是继英国工业革命以来的又一个时代里程碑。OECD还认为,国家创新系统是知识经济的重要基础设施。
  
  与凯恩斯同年、生前一直对凯恩斯的盛名耿耿于怀的熊彼特,在其去世近五十年后,终于重新被世人认识。熊彼特在其创新理论名著《经济发展理论》日文版中承认:在关于经济发展过程这一重大理论基础上,他与马克思是一致的。熊彼特用创新解释经济周期,也试图用创新来解决马克思指出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内在弊病。在熊彼特看来,要从根本上走出危机,必须鼓励创新——危机的本质是有效创新的不足。
  
  至此,面对经济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剖析原因、提出方案,至少有三种观点:凯恩斯主义的有效需求不足、供给学派等的有效供给不足,以及熊彼特主义的有效创新不足。凯恩斯主义政策利在短期,凯恩斯说“从长期看,我们都死了……”供给学派等的政策,更多的将会在中长期产生效果,有人因此认为克林顿行政分支享受到了里根供给经济学改革的红利。创新经济学则干脆从更宏大的时空视野来探寻内在规律。所以,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奥巴马行政分支既采取了凯恩斯主义特色的干预政策,更是不遗余力地推行科技创新,同时,奥巴马也非常推崇里根。
  
  不同的解决方案,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国家经济的持久繁荣。对一个正在崛起中的大国而言,更需要综合审视情势,集成多种政策,这也正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时代使命。
  
  有科技创新,才有持久繁荣 纵观人类历史,经济增长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建筑在投入更多要素之上的“蛮力”增长,还有一种是基于创新的“精明”增长。
  
  工业革命之前,可以认为,经济增长基本上以前一种为主。这种依靠要素持续投入的增长,必然会引致“增长的极限”,进而引发社会动荡,甚至是政治革命,这被称为“治乱循环”:新朝确立、清明休养、人民繁衍、经济繁荣、新贵崛起、发展触顶、人口膨胀、社会分化、矛盾丛生、起义革命、人口锐减、改朝换代……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道格拉斯·诺思等人的研究表明,在1800年以前的人类历史中,人均收入几乎没有增长。这就意味着,每一次经济繁荣的成果都会被紧随其后的政治革命所消弭。美国经济学家布拉德福德·德隆(Bradford DeLong)在研究了旧石器时代以来人均GDP发展历史后指出:“人类97%的财富,是在过去250年(1750-2000年)——也就是0.01%的时间里创造的。”
  
  1800年以前的人类历史,之所以走不出“治乱循环”,正是因为没有找到“精明”增长的方法。发达国家之所以能够发达,就在于进入工业革命以后,发现了实现政治经济稳定持续发展的奥秘所在——创新,也即科技创新和制度创新。
  
  要实现基于创新的精明增长,就必须建构起能够“引爆”科技创新的制度框架以及形成能够与科技创新同步演进的制度创新机制。面向经济起飞后的新阶段,那些能够成功晋级发达国家行列的“后起之秀”,都会主动选择向创新驱动发展转型。如日本在1960年代末、韩国在1980年代末所做的那样。
  
  我国已经成功地实现了经济起飞,下步就要转入创新驱动发展的轨道。这就要求必须跳出短期均衡的藩篱,既着眼当下、更前瞻长远。如果一直把眼光聚焦在拉动增长的短期手段即“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出口)上,政策取向往往是增加要素投入,无法摆脱外延式或者所谓“蛮力”增长的轨道,甚至会滑入中等收入陷阱。
  
  由上,当前我国正在实施的全面创新改革,是实现中国梦、迈向政治经济永续稳定发展的伟大历史进程中的重大战略举措。面对新的发展情势,需要深入梳理供给与需求的对应关系,重点解决供需的总量错配、层次错配、时间错配等问题,关键在于加快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引爆”科技创新奠定良好的制度框架。
  
  中国科技创新的路径
  
  与西方国家的供给侧经济政策相比,我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包含了更加丰富的内涵,即从提高供给质量出发,用改革的办法推进结构调整,矫正要素配置扭曲,扩大有效供给,提高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更好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需要,促进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需要实施“五大政策支柱”(宏观政策要稳、产业政策要准、微观政策要活、改革政策要实、社会政策要托底),抓好“三去一降一补”(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这“五大重点任务”。
  
  其中,科技创新能力提升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可谓互为因果,要想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入实施,亟须转变观念、明确方向、优选路径。
  
  一是必须把握“供给创造需求”的本质含义,以提高科技创新的供给水平来促进生产体系供给能级的提升。在萨伊那里,不是供给满足需求,而供给创造需求。这就是意味着,是新供给创造了新需求,而不是单纯的供给水平提高来满足现有的中高端需求。因此,可以说,离开科技创新,供给侧改革难获大成。
  
  正如美国在1980、1990年代那样,与其说是克林顿享受了里根供给侧改革的红利,不如说是1990年代开始的互联网科技创新浪潮彰显了供给侧改革的成效。再如,与其说苹果改写了智能手机的历史,不如说是苹果提供了iPhone和iPad这样的新供给,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市场,进而获得了巨大成功。
  
  面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中国必须通过创造新供给,以正和博弈来实现和平崛起。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取得根本性成功,就必须扬弃对科技创新的功利主义或工具主义思想观念,而把探索科学奥秘作为一种民族精神、时代风尚和价值取向,注重加强科学技术的源头创新,这样才能永远避免百多年前罗兰所说的那种情景。因此,未来既要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更要注重以颠覆性的科技创新培育和创造新产业、新市场、新需求。
  
  二是必须把握结构优化调整的正确方向,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推动形成创新型经济发展的新格局。在投资结构优化上,要更加注重投资于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强化知识产权保护,大力促进科技金融发展,建设体系完善、功能强大的知识基础设施。通过加大研发投入、强化人力资源教育培训、提升资本有机构成等,着力提高支柱产业、主导产业和战略性产业的劳动生产率,在国际产业分工中不断扩大价值分配权。在产业-就业结构优化上,要从跟随追赶阶段的投资引进产业、产业带动就业的方式,转变为创新驱动发展阶段的投资激励创业、创业提升就业的方式,通过实施能够带来更多更高收入的就业岗位的有效创新,从根本上同时提高(企业的)供给质量和(家庭的)需求水平。投资和产业结构的优化,不能局限于短期的利益回报,而应着眼于经济潜在发展水平的持续提高。
  
  三是必须把握供给侧改革的创新取向,加快形成适应和引领科技创新的制度持续创新机制。强化科技创新公共服务的供给。在战略必争的产业技术和基础技术领域,必须强化国家战略意志,支持创新主体持续投入,以十年甚至数十年磨一剑的耐力,通过投入和知识的累积,获得能够带来百年基业的创新效益。如美国页岩气的开发,得益于美国政府从1960年代以来对企业和科研机构的持续支持。应当形成创新型创业者和企业家持续涌现的机制。一百多年来,美国之所以能够保持领先地位,就是在于每一次的技术创新浪潮中,都能涌现出一批引领型的新创企业。要进一步放松管制,给予各类民族企业同等待遇,在巩固和发展国有经济的同时,培育更多的具有世界500强规模的创新型民营跨国公司,形成大企业与创新型中小企业协同发展的良好局面。要以科学精神和创新文化塑造新供给的精神内核,引领形成让世界欣赏喝彩的创新生活方式和民族文化样式。要把创新、绿色、共享、包容等注入新供给,引领形成新的消费理念、交往方式、休闲娱乐等,乃至经济理论、管理思想和哲学观念等,从而极大提高软实力,为新供给的全球化营造良好文化氛围和话语主导体系。
  
  (作者系上海市科学学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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